“人造…泰坦？”卡罗琳像是不能理解这几个字一样，不断小声重复着。
“是的。我将父亲的身躯与异化人、泰坦的躯体融合，最后得到的产物。”
“必须要联系分析员…！”卡罗琳慌张地打开终端。
——分析员，不要贸然进入纯白域的最深处，里面可能有泰坦。
“现在才联系吗？怕不是早就被人偶军团消灭了，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！”
“你这家伙…！”
“而且你们真的还有闲心管那边吗？世界树的人偶也会被激活，并且都会朝着地下基地前进。从安全区一直走到污染区的人偶…你们猜猜会发生什么？”弗兰茨文质彬彬的气质早已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奸诈与癫狂。
卡罗琳的双眼瞪大了。
“会攻击看到的每一个居民吗…！”
“对～～！进入战斗模式的人偶可不会管是谁，只要有人出现在面前都会排除！而做出这些残酷之事的人来自哪里呢？来自世界树！哈哈哈哈哈！！”
“弗兰茨！你的计划已经败露了，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情！”
弗兰茨寂寞地笑了。
他走到一个桌子前，拿起了玻璃杯。
“喂，别动！”包围圈的士兵大声命令。
弗兰茨像是没听见一般，自顾自地把玻璃杯放在桌子的边缘。
“卡罗琳，你觉得——人类强大吗？”
“哈？”卡罗琳愣住了。
突然在这种时候问什么？
“当然了…人类很强大。运用科学去改变客观事物，只有人类才能做到——如果是小时候的我，肯定会这么说吧。”弗兰茨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。
他突然将杯子摔在地上。
看似坚硬的玻璃杯，在强烈的冲击下四分五裂。
“现在，一个人死了，你觉得他还强大吗？”
“让你闭嘴没听见吗！”士兵举起枪大喊。
“回答我！！！告诉我答案啊！！”弗兰茨迎着枪口，如同野兽一般嘶吼。
“每一个能理解我的人都死了，我的母亲、我的父亲、奥米茄大人…每一个那么有能力的人，最后不还是死掉了吗！人类很强大？生命很强大？开什么玩笑！在死亡面前，所有生命都是弱小的！！”
“拥有野心又如何？囊括了千百年知识的结晶又如何？当躯体破碎之际，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！只要还有着有限躯体的束缚，生命就没有强大一说！”
“只有我…只有我才能让人类真正地获得强大！！但是现在却已经没有任何人能理解我的理想，最理解我的奥米茄大人…也被你们杀死了！那么厉害的一个人，最后也是变成了一坨肉块，不还是和这个碎掉的玻璃杯一样毫无意义了吗！”
在场没有人敢开枪——弗兰茨的命必须留住，还有太多的情报没有获取。
卡罗琳知道这一点，弗兰茨也知道卡罗琳知道这点。
“诡辩。”卡罗琳用手制止了士兵，回答弗兰茨。
“哦？怎么诡辩了？”弗兰茨轻蔑地笑了。
“你只看到了玻璃杯碎掉的结局，却没有看到玻璃杯完好时的过程。按你的说法，生命必然有终结，所以生命的过程就是毫无意义的过程。”
“没错。”
“只要有死亡存在，生命就是无意义的。”
“没错。”
“你这只不过…是极致的虚无主义而已。”
“错了。那么你又能回答我人类是否强大这个问题吗？”
卡罗琳拨开前方的士兵，走进包围圈内，直视弗兰茨。
“喂！卡罗琳大姐，很危险…！”
“谁大姐！！”
“咿…！”士兵缩了缩肩膀。
“弗兰茨，人类是强大的，这是我的回答。”卡罗琳坚定地说道。
“生老病死如何解释？”
“这是生命无法回避的障碍，但人类能够不断克服这些障碍。从虚无中诞生的生命本身在寻求着延续生命的方法，和虚无对抗，这是人类、生命的强大之处。”
“你错了，只要还存在着死亡这一终局，生命就是弱小的。任何意外都会让生命消逝，谈何强大？你所说的和虚无对抗，不过是生命的无用挣扎，终归是无意义的。”
“你只是看到了死亡的结果，只是从结果将整个过程否定而已。你所学到的一切是从已经逝去的先贤中获得的，他们就是无意义的吗？既然如此，将知识付诸实践的你也是无意义的，创造人偶的你、还有你的理想都是无意义的——你难道真的这么认为吗？”
“哼…诡辩的人是你，卡罗琳。传承若是有终结，那么归根结底还是无意义的。我们就说最极端的情况，当宇宙毁灭之时，任何生命、任何文明的存在都将从这个时空中消失，存在有何意义？只有生命本身永远存在、跨过死亡的界限，一切都才能称得上承载人类所赋予的意义，你我的努力也才能永久地留下痕迹。”
卡罗琳拧紧了眉头。
“看样子，我和你是说不通的。”
“不是说不通，是你、你们这群家伙永远无法理解我、赞同我。我只不过是为了让生命能够换一种形式永生，让生命最重要的思维能永远存在，废除脆弱的躯体——我所做的一切，都是为了人类、为了这个世界！而你们却在破坏这样美好的理想！”
“为了达成你的理想，弗兰茨，你是怎么做的？制造让人失忆的药水？把人类和泰坦融合起来？你做过什么吗！？这就是你口中的理想吗！？”
“所以说你们什么也不懂！我和奥米茄大人做的一切你们真的了解过吗？不过是一群想维护统治零区权利的小人罢了，到底是谁没有真正为人类的存续做过什么！？”
“你这家伙…！”
争论戛然而止。
枪声响了。
弗兰茨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。
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开枪的人。
“谁开的枪！任务是活抓弗兰茨！”卡罗琳错愕地环视队员们。
队员们面面相觑。
所有人突然意识到，史塔克捡起了弗兰茨刚才被打飞的手枪。
“弟弟…为什么…”弗兰茨绝望地看着史塔克，倒下了。
“排除障碍。”眼神空洞的史塔克不带丝毫感情说道，然后将枪口对准其他人。
没来得及开枪，史塔克的双手就被队员们的子弹打穿。
“去联系医务部的人，抢救弗兰茨！”卡罗琳焦急地指示。
队员们冲上去控制了史塔克，其余几人则上前为弗兰茨按压止血。
“弗兰茨…你把自己的弟弟也变成了人偶吗…”
卡罗琳对弗兰茨露出了鄙夷的眼神。
恐怕…在几百公里开外的地下基地已经激活了人偶。
而变成了人偶的史塔克在收到攻击信号后，毫不犹豫地选择从离自己最近的弗兰茨下手。
何等的讽刺。
没空闲让卡罗琳思考这些杂事，紧接着小金鱼的通讯响起。
“卡…卡罗琳，人偶们在大街上开始攻击其他人了！”
“啧…！”
卡罗琳打开了新闻窗口。
——世界树员工大肆攻击普通居民！——
——震惊！世界树终于暴露了真面目——
——目前，已有1人死亡，3人受伤，暴乱仍在进行中——
没有辨别被激活前的人偶的方法……
难道提前揪出人偶是无解的吗…！
“派…派人去疏散居民…抓获人偶…”
卡罗琳的声音颤抖着。
她对于如此多的冲击性信息难以立刻处理。
几乎要乱了阵脚。
分析员在的话…是不是能做得更好些……
想到有内鬼的人是他，引蛇出洞的人是他，制定计划的人也是他。
自己明明是情报官，但却一直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。
卡罗琳发觉自己似乎依赖着那个可靠的男人，一旦联系不上便会慌乱。
是什么时候变这样的……
“喂，卡罗琳，冷静一下。”
一个平静的声音从终端传出。
“陶董…！”
“你很可靠，但有时候会下意识地逃避。街上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，你可以先休息一下。”
陶稳重地说道。
“陶董，分析员那边也被人偶包围了…！必须要支援…！”
“我知道，我其实并不是什么也不清楚，卡罗琳。”
陶冰山一样的表情，变得更加深不可测。
————
“分析员…又有4架直升机和8辆装甲车过来了——”
该死！
怎么会这么多！
这样的话不得不放弃行动，全员先撤回世界树了。
“苔丝，茉莉安，晴，辰星！你们现在立刻从那里离开，尽量远离这里…”
“啊…等一下，那是…”还没等我说完，苔丝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起来。
“分析员！那是世界树的标识！”
哈？
等等等等。
哈！？
“不用撤退，你们继续前进。”
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通讯传来。
我靠！？
陶董！？
“喂…那些不会是…”
“是我派的人，老早就在这附近等着了。”陶风轻云淡地说道。
“您…您怎么不早说啊！”我又是无奈又是生气。
“一点小小的惩罚而已。分析员，这次你瞒着我策划了整个行动，回来我们好好谈一谈。总之现在快点把奥米茄的情报都拿回来，明白了吗？”
挂断通讯后，我叹了口气。
看样子回去后可不好过了。
“继续前进吧，过来攻打我们的人偶有陶董的部队拖住，不用担心了。”
队员们露出了安心的表情。
我们朝着基地的深部继续进发。
在大约走了2分钟之后，最后一扇大门出现在视野里。
我缓缓推开门。
又是一个巨大的纯白空间。
当我们注意到墙上的东西时，无不倒吸一口凉气。
在纯白的墙上，一个泰坦被巨型的钉子固定着。
泰坦有着长得吓人的四肢，反射着无机质的纯白色。
躯干正中是一个男人的尸体，上面覆盖满了晶体。
简直是…异化人和人类的合体。
这个生物被挂在墙上，被纯白的背景所衬托，充满了宗教的气息。
“呕…”有队员当场吐了出来。
“这是…什么…”芙提雅的声音止不住颤抖，“异化人是人类变的…但这个，明显是人类的尸体和异化人、还有泰坦强行结合在了一起…到底是谁做的…”
10米高的小泰坦吗…和外面的比起来算不上什么，但现在承担主要输出的天启者都在纯白域的外侧，芙提雅、猫汐尔和安卡希雅的能力要对付它还是有些吃力。
如果动起来的话…恐怕免不了一番苦战。
轰隆！
似乎是要迎接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，泰坦的四肢开始摆动，巨型钉子跟着脱落，泰坦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，地面被泰坦冲击得支离破碎。
“分析员，小心点，那个东西好像亮血条了。”安卡希雅突然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。
不明生物的触手动了起来，巨型钉子顷刻掉落。
不是吧…真要打啊……
“这是，最后一个BOSS了呢。”安卡希雅说道。
“呵呵…倒也是。”我敷衍地回了一句。
“打完了就能通关了，加油吧，分析员。”
“确实，打完就结束了…”
我愣住了。
一股热流几乎要窜出眼眶。
这个说话语气…这个让人怀念的、不知所谓、只有我才能听懂的说话方式。
只有一个人——
“安卡希雅…？”我呼唤着眼前的少女。
她回过头来，嘴角轻轻上扬，泪水划过脸颊。
“我回来了，分析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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