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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位置: 春山可望(np) > 第57章 社稷兴亡因我起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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隋炀帝大业年间,李渊被杨广任命为太原留守,携次子李世民走马上任。
其后李氏父子自太原起兵,横扫天下,廓清宇内,开创泱泱大唐。
李氏父子在太原的这一处居所被当地人称为“唐王府”,虽屡遭战乱,饱经风霜,但幸得皇室刻意关怀,修缮保护,倒也成了当地一处有名景致。
安史之乱以后,唐代宗李豫将这间住宅的地契交给了李明达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李明达头一次来到这里,环顾四周摆设,想像当年祖父在这里教导阿耶习字射箭,当真有恍如隔世之感。
葳蕤草木在疏朗晚风中微晃,晃出斑驳树影间枝丫荡漾。碧玉树叶,复瓣花朵清清楚楚地映在窗上,如同精致的窗花。
有约不来过夜半,闲敲棋子落灯花。
李明达拈起一枚独山玉雕琢的棋子,百无聊赖地轻叩棋盘,等听到窗外几不可查的风声,才来了精神,笑道:“袁叔叔,请进。”
袁天罡的面容在明明昧昧的烛光下显得尤为可怖,但吓不倒她李明达。
袁天罡同样用怀念的目光打量着这间尽量维持昔日摆设的屋子,三百年前的记忆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。
当年也是在这里,他与挚友李淳风初逢唐国公二公子,那位他后来誓死追随的君王。
李明达将棋盘往他面前一推,“听说当年袁叔叔曾与我阿耶对弈,将江山置于棋盘之上。我于黑白一道不甚擅长,不如袁叔叔陪我下一盘象戏?”
袁天罡道:“老臣自然应允。”二人一心二用,一边寒暄交谈,一边下棋,落子时玉石相击的声音煞是动听。
李明达叹道:“袁叔叔你不该回 归中原的。”卦象显示袁天罡这次回 来,有死无生。
袁天罡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释然:“也许死亡对老臣来说,只是一场终于来到的休憩。只是公主殿下如此关心老臣,”他的语调变得冷然,“老臣感谢殿下的美意,也为殿下和殿下关心的人卜算了一卦。”虽然要卜算李明达的事情有些麻烦,但以他的能为是能做到的。
只是他没有想过要算计这位殿下。
他过去没想过这位殿下会胳膊肘往外拐,不费心指点李星云,反去帮女帝那个外人。
当年他与李淳风一同占卜国运,他得了个“唐三世以后,女主武氏代之”的谶语,李淳风却只解出“女主代唐”这四字。原来是应在这里。
李明达微笑道:“既然如此,您看岐王其人如何?”她口中的岐王当然指的是李云昭。
不知为何,袁天罡听出了一种炫耀自家孩子的感觉。他冷哼一声,不予评价。
李明达也不生气,笑容未改,“我知道袁叔叔和我的心情一致,看自己选中的人千好万好,旁人再好那都是狼子野心,留他不得。我也知袁叔叔神通广大,想杀谁不过是一动念的功夫。不过我要提醒您一句:李星云是您的心肝宝贝,我的昭昭也不是什么瓦石泥尘。为了她,我也什么事都做得出。您可别逼我。”
晋阳公主竟是在拿李星云的性命威胁他。袁天罡微愠道:“一抔之土未干,六尺之孤何托?”
《讨武曌檄》……这可是对她九嫂的大不敬。
不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,她也拿里面的话堵袁天罡,“请看今日之域中,竟是谁家之天下!”这天下早十年就姓了朱了,如今朱友贞既死,这天下也该易主了。
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,昭昭取这无主天下合情合理,无可厚非。
她当年苏醒后,只同广平王李俶和建宁王李倓1有几分亲厚,和后来的皇室中人关系淡薄,久而久之她也离群索居,很少在宗室间走动了。
所以说她对这些后辈没什么感情,对李星云……未必下不去手。
至于血脉传承嘛……李偘那小子在十二峒逍遥快活许多年了,也该为了李氏家族做点贡献,开枝散叶了。
“老臣看不出那李云昭有何特异之处,竟能让殿下如此呵护。”
“本宫也看不出那李星云是何天纵奇才,竟能让您苦心筹谋。”
语言交锋上剑拔弩张,棋盘之上也不遑多让,瞬息万变。
一盘棋下到大半,李明达已是胜券在握,朗声笑道:“好好好!您瞧,这天下又是李氏之天下了!”
一语双关。
此时此刻,正如彼时彼刻。
当年也是这样,手谈未完,一局尽墨,一旁观战的李淳风大笑道:“袁兄不必再下,此乃李公子之天下矣!”2袁天罡推棋起身,“殿下棋艺高明,有当年太宗气象。只是殿下口中的‘李氏’,恕老臣不能赞成。”李云昭的赐姓也不过是捎带的,是昭宗为了笼络李茂贞的施恩之举。
李明达乜了他一眼,“袁叔叔,我本来当你是世间一等一的奇男子,没想到你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庸常男人。在李星云和冒牌货之间,你选了李星云,因为他是嫡出;在李星云和我之间,你选了李星云,因为他是男人。可是抛开这些您眼中的‘优势’,李星云有哪点值得称道,堪当大任?”
袁天罡正色道:“皇室血脉,岂容混淆?”
“……真不知道您这样顽固,是怎么在我九嫂手下活下来的。”九嫂可比她心狠手辣得多,又是大肆屠戮宗室,又是夺取李家天下,可没见袁天罡直言劝谏。
袁天罡心道这位殿下口才真是了得,正说歪理信手拈来,自己几乎辩她不过。
“……此一时,彼一时。何况天后之天下,取之于李氏,还之于李氏,李唐江山如故。至于李星云,他仁善侠义,恩泽天下,如何当不得这大好江山之主?”
李明达本想怼一句“侠以武犯禁,儒以文乱法3”,但转念一想,倒也不必如此抬杠。
“您说的这些,岐王做得更好,只是您视如不见,置若罔闻。何况李星云……真的愿意按照您的意愿做皇帝么?”
“您似乎对他处处维护,折节躬身,恭敬至极,可是您给他的选择从来只有唯一的一个。而我不同,岐王即便不能如我所愿,我也不会强人所难。我给她拒绝的权利。”她随手一拂,所有棋子向天飞去。
待棋子落下,她举起棋盘一接,当的一声大响,所有棋子同时落在棋盘之上,竟无一颗弹开落地,但见她右手微微一沉,已消了棋子下落之势,一颗颗棋子就似用手反扣在棋盘上一般。
“世事如棋局……您苦心孤诣守护的‘帅’,到底还是您局中一子。”
袁天罡定睛一看,自己这方的棋子背面都绘着字,阳叔子、上官云阙、石瑶……乃至他本人。
而“帅”字棋子背面赫然写着李星云的名字。
李明达那一方棋子的背面也写了不少名字,唯有“将”字棋背后空落落的。
“而我,永远不会把她当成一枚棋子。”
一枚棋子,无论其如何尊贵,如何被费尽心思拱卫,依旧逃不开棋子的范畴。
袁天罡这一生运筹帷幄,鲜少如此刻这般背生冷汗,自疑自问。
究竟是谁行差踏错,满盘皆输?
不过他一向自负,疑己之念只在一瞬间占了上风,不过几息便被他打压下去。李星云离龙泉宝藏仅一步之遥,谁都不可悬崖勒马了。
他礼数周全地告退,同在宅邸外静候已久的镜心魔道:“本帅要写一封信。”他自己不出手,不代表不会指点别人动手。
李云昭……他倒要看看,她有没有那个命来到他面前。
远在蜀地的李云昭等人当然对这一切毫不知情。
几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成都城,选了一家颇为气派的客栈暂住一宿。
他们虽然来得晚,但还有六间上房空着。
李云昭看着张子凡欲言又止的神情,无奈道:“你想说什么便说罢。”
张子凡顶着李茂贞不善的目光将李云昭请至一旁,吞吞吐吐道:“小侄想请二婶委屈一下,同雪儿姑娘同住一房。林轩身上的金蚕蛊需要……稳定一下。”之前都是雪儿姑娘同林轩一间,李兄同侯卿老兄一间,自己与五叔一间,女帝、李茂贞、焊魃老兄都是一人一间。
李云昭通情达理,正当她准备点头应允时,李茂贞突然插口道:“阿云不如来与我同住。”
……他不知道非礼勿听么?李云昭硬邦邦地顶了一句:“那我宁肯出去再找一家客栈。”
李星云跳出来打圆场:“哎哎哎,这大半夜的,再找一间客栈多麻烦哪。二位既是兄妹,住一间也是可以的罢?而且我刚刚同张兄瞧过了,这里的床榻还是挺宽敞的,以二位的身形应当也不觉拥挤。”一方面是他自己想和雪儿住一间,还有一方面是李茂贞这人武功强得出奇,若女帝不在,他们未必能制住他。
若他暴起伤人……他们这些人可甭想睡个安稳觉了。
再说了,兄妹凑合住一间怎么了,当年他和林轩为了省钱……呸呸呸,这个可不能说,不然张子凡那家伙要找他约架。
张子凡心思敏锐,总觉得女帝和李茂贞之间有些古怪,但具体不对在哪里,他又说不上来。
李茂贞瞥了李星云一眼,总算看他顺眼了一点。
1广平王即后来的唐代宗李豫,李俶是他的曾用名。他和李倓是难得的真兄友弟恭。
2这一段灵感来源于唐传奇《虬髯客传》和游戏轩辕剑三外传天之痕。
3出自《韩非子·五蠹篇》。
可恶,本来想这章写个车车的,但看来得往后推了。
番外一空馀流水向人间世子为第六季boss的if向番外,与正文无关。
虽然是be,但1v1纯爱(?)。
内容有点阴间,不喜勿看咳咳。
同光三年。
年轻的皇帝在登基后第二天就册封了皇后,三年来为她空置六宫,爱慕尊重至极,惹无数女子歆羡。
然心知肚明的臣子们只有相对苦笑:他们都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岁,而且如此绝代佳人当然也是过目难忘。
什么“刘皇后”?
那分明就是凤翔的岐王殿下!
也不知陛下怎样巧言令色,竟让刘太妃认下了这个从天而降的侄女。
可是谁都知道,不代表谁都敢说。何况如今这朝野间哪……不太平静。
一年前,前朝皇子李星云在江湖中再度现身,新帝当即下诏通缉,死生不论。
臣子们考虑到新帝名义上是承接了李唐国祚,对这前朝遗脉赶尽杀绝恐怕惹人非议,纷纷上书谏言。
新帝在这一事上异常狠辣固执,借题发挥铲除异己,处决了不少心向前朝、颇有不服的臣子。
一时间都门血蚀,人心惶惶。
识趣的大臣们噤如寒蝉,哪有胆子再来议论皇帝的家事?
上阳宫内,红薇染露,玉漏沉声,锦树围香,花灯夺昼。
金屋藏娇。
李云昭内力受封,但依旧耳聪目明,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愈来愈近,下意识去摸发髻中被磨得尖尖的金簪。
李存勖的动作更快,一只手微微一拦,拔下她发间琳琅珠翠随手丢在柔软的地毯上,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腹,“今日她还闹你么?”
李云昭背过身不理他。
李存勖也不生气,从身后抱住她,柔声道:“自定情至今,阿昭一直想要个血脉相连的孩子,缠我缠得厉害,同我百般尝试。如今好不容易怀上,怎么又不高兴?”
李云昭冷淡道:“你自己做了什么,你最清楚。”
“不就是下令追杀李星云等人么?”李存勖不以为意,看到妻子流露出的关怀神色后,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,“好阿昭,你那么在乎那小子么?”为了他甚至不惜对我刀剑相向么?
那李星云就更该死了。
不良帅袁天罡杀死了他的父亲,不良人镜心魔曾经刺杀他,这些固然是袁天罡一厢情愿的谋划,可最后获益的难道不是李星云?!
得了便宜还卖乖,道一声无心帝位又不置身事外,说一句闲云野鹤偏来扰清池静!
如今李星云既然接任了不良帅之位,那他同不良人、同不良帅的旧账当然要记在李星云头上。
“阿昭……”李存勖微微收拢双臂,搂得更紧,“李星云身边从来不缺朋友,可我只得你一个。”他强硬地扳过她的身子,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,言语上却近乎哀求,“阿昭,怜一怜我罢。”
为什么要去同情他,难道我不可怜可爱么?
李云昭心底有一瞬柔软,“……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,你那些通文馆的兄弟呢?他们可是对你忠心不二。”
李存勖笑笑不说话。
除了六弟李存礼和十三妹李存忍,其他几人不过是迫于形势才依附于他,哪有什么忠诚可言?
一旦他失势便是树倒猢狲散。
即便是六弟,他在任用时也不免心存芥蒂,因着他对阿昭的心思……值得玩味。
他拉低她的衣襟,在她颈下印上细密的吻,含糊道:“我已竭力不叫你为难了。姬如雪落到六弟手中,是我示意他放人。张子凡只要明面上不与我撕破脸,我也不会动他和天师府。”
李云昭看着怀中这张无辜完美的俊脸,收起指甲去掐他的两颊,冷笑道:“倒是我辜负陛下一片苦心了!不知是谁喂我喝下软骨散封住了我的内力,又不知是谁擅自调动岐国军队,围截李星云?”
“因为……我不想给阿昭离开我的机会。阿昭如今身怀六甲,在外打打杀杀可不好,我也不想让李星云的鲜血玷污了阿昭和我们的骨肉。至于岐国…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莫非王臣,难道你想看到我的治下出现一个国中之国么?”李存勖回 答得仿佛理所应当。
李云昭有些泄气:他说得其实很有道理,只是她没法接受。
她没法忍受自己从无所拘束的重镇诸侯成为坐井观天的后宫嫔妃,也没法忍受她与王兄辛苦维系的基业,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人收入囊中。
即便造成她如今困局的,是她心爱的丈夫。
即便她的丈夫,赠与了她与他平起平坐的权力。
可是,不该是这样的。她的权势,她的地位,本来无须他人的给予。
她攥紧了拳头,“那你在太原的布置也是真的么?那是我们李氏的龙兴之地,也是你昔日都城,你怎可……你怎可起意付之一炬?!不顾百姓死活,你真是太……”
“残暴不仁?”李存勖顺口接上她的话在,“只要能达到我的期望,让多少人不得安宁都是值得的。要怪就怪李星云不肯束手就擒。这生灵涂炭,万民哀哭,他和我各承一半罪责。”
当年在路州不也是这样么?李星云以为他自己是淡泊名利。殊不知生在李氏,不争不抢,就是原罪。
李云昭心头寒意阵阵。她不明白自己曾经锐意进取、宽宏大量的丈夫怎会变成现在这样,陌生到令她恐惧,乃至生出几分怨怼之心。
但她内力被封,与他继续争执只会对自己不利,只得装作态度柔顺的样子。
李存勖政务繁忙,同她说了会话后见她态度似有软化很是高兴,但依然拒绝了她让妙成天等人进宫探望的要求。
她怔怔地望着那身龙袍上绘着的五爪金龙,直到消失不见后才如梦方醒,轻声道:“是雪儿么?不要躲着啦,他走了。”
和姬如雪并肩出现的是陆林轩。
这对妯娌,一个精明冷冽,一个英姿飒爽,倒是风采翩翩,一如往昔。
姬如雪利落地上来行礼:“属下见过女帝。”
真是……令人怀念。比她每日里听到的“皇后娘娘”还要令她开怀。
陆林轩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,被她的亲友们保护得很好。
她好奇地问道:“女帝,额,是不是该叫你皇后娘娘了?”在得到她“不必”的回 答后,陆林轩笑道,“那我就不改口啦,改口好别扭的。女帝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的?”李存勖如今的武功已在昔日李克用、李茂贞之上,他都没发现她二人,而女帝却是内力被封,是怎么察觉到的?
李云昭看了一眼她们裹在身上的用来乔装的宫女服饰,幽幽叹息道:“雪儿是我一手带大的,我怎会识不出她的举止步伐?而且她头上那支李星云送的簪子,也忒好认了。”幸亏李存勖不关注别的姑娘家的装扮。
姬如雪一本正经道:“谢女帝指点。”虽然舍不得取下星云和她的定情信物,但下次乔装她会更细致的。
陆林轩扶着她下床来坐在桌边,眼神不受控制地去瞟她微微凸起的小腹。
她和子凡在一起许多年了,只是因为金蚕蛊的原因一直没法怀上,平日里遇到别人家的小孩子都眼巴巴看着走不动道。
姬如雪点亮了桌上的烛台,然后推开了些。
妯娌俩对视一眼,一时间难以开口。
倘若是李存勖待女帝负心薄幸,囚禁羞辱,她们也好趁机劝说,将女帝拉到她们这一方。
可她们适才瞧得清清楚楚:李存勖对外雷霆手段,对爱人却是一片真心。
难道她们能让女帝夹在爱人和友人之间,左右为难么?
李云昭首先打破这静谧的僵局,她看向陆林轩,问道:“陆姑娘来这里,是你自己的意思,还是张天师的意思?”
陆林轩果断道:“是我自己的意思。我是一定要帮师哥的。子凡……他也很为难的。”
一方是他肝胆相照的兄弟,一方是助他报仇雪耻的二叔,张子凡也是夹在当中,两头不是人。
他不愿明着和二叔作对,但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兄弟身首异地,一直在暗中派遣天师府弟子为李星云引路。
“你们是不是想劝我放弃存勖?因为他和李星云之间注定只会留一个?而你们当然希望留下的那个是李星云?”
姬如雪和陆林轩被她这不带什么感情的三连问问得低下了头。
女帝说得一点不错,可这话她们说不出口。
为了让她们的至亲至爱得以活下来,就要让女帝舍弃她的丈夫么?
不管李存勖对其他人如何,他待女帝一直是很好的。
她们做不出这种慷她人之慨的事情来。
姬如雪道:“属下会设法带来软骨散的解药,当时候您是留下还是离开,都依着您自己的心意就。”
“那之后呢?你们依然要对存勖动手,不是么?”
一时间,三人又都沉默下来。
李存勖将杀父之仇记在了李嗣源和李星云头上,在李嗣源被张子凡杀死后,对仅剩的李星云的态度越发偏激痛恨;而李星云被撵得东奔西跑,在太原时险些同这古城一同灰飞烟灭,也是被引动了真火,对李存勖的执政嗤之以鼻,认为他不配为君,摩拳擦掌地想为民除害。
这二人已成不死不休之局。
“……三月之后,冬至之日,陛下会偕同百官往近郊圆丘祭天。”
妯娌俩当然听得懂她的暗示。陆林轩惊叫道:“女帝你……”竟然能这样狠心?
李云昭垂泪道:“他是我的丈夫,我也不想置他于死地。可是他与李星云的恩怨,与不良人的恩怨,为什么要牵扯进这么多无辜的人?”
怜我苍生苦,何罪延黎庶?
当年她立志救天下于水火之间,不是想眼睁睁看着这江山再度颠覆。
在群臣山呼海啸般“皇后娘娘千岁”的祝贺中,李存勖倏然转过身来,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朝他一步一步走来的女子。
她显怀得厉害,在两旁侍女搀扶下步履仍旧缓慢。
李存礼揣摩自家二哥心意,伸手在李云昭身前一挡:“二嫂,隆冬苦寒,您还怀有身孕,何必来此遭罪?不若我亲自护送您回 宫?”
李云昭不语,只默默望向丈夫。
李存勖对六弟摇摇头,李存礼当即退下。
李存勖握住她的双手,手指划过她的桡骨时脸色微微一变,然后低声问道:“冷么?”为她输送内力驱寒。
李云昭摇摇头,歪头含笑凝望着他,“存勖穿这身冕服很好看。”
这可是她自己中意的郎君啊。
李存勖对她的直白夸奖一向没有招架之力,俊容微赧。
两边侍女见状把头低得更下。
“阿昭既然来了,那便随我一起上台罢。”他命侍女们也等在台下,自己扶着妻子一同登上了高台。
有迂腐的臣子有心谏言皇后登台,于礼不合,但在李存礼冷眼注视下纷纷退缩,还是不准备去触这个霉头。
帝后相偕着登上最后一阶时,异变陡生。
乔装打扮成侍女的姬如雪和陆林轩突然发难,双剑合璧,直指台下的李存礼。
可惜她二人虽配合默契,但武功到底不敌李存礼,只是李存礼动手时心不在焉,不住去望台上的兄嫂,才让她们周旋了这许多回 合。
一同来的臣子倒也识得这二位侠女,一时踌躇不知该相助哪一方,呆呆地待在原地。
李存勖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眼前李星云脸上的丑面具,笑道:“朕那子凡贤侄呢?他不想同朕叙叙旧么?”
李星云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过他,便也不用不良帅的声音装神弄鬼,用自己本来声音道:“对付你,我一个人就足够了。”
“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。”李存勖偏眼不去瞧妻子挣扎的神色。
他拍了拍手掌,“殇”的首领李存忍半跪在他面前,“十三妹,皇后由你保护。”
“是。”
这些年李星云屡经奇遇,武功大进,这一身功夫算得上当世罕有;而李存勖受濒死的李克用传功,更兼他自身勤学苦练,武学成就已经超越了当年的父亲。
这当世两大绝顶高手一交上手,真是惊心动魄,难解难分。
但两人硬拼几掌后,李云昭就知道二人高下已分,李星云绝不是存勖的对手。她微一振袖就制住了李存忍的穴道,李存忍惊道:“二嫂!”
李存勖余光瞥见这边动静,运劲震开李星云后一剑刺穿他的心脏。姬如雪和陆林轩不再恋战,冲上台抱起了李星云的尸身。
李存勖苦笑一声:“阿昭……”
他什么都知道。
他一早就接到六弟的上书,报告他李星云等人来到了洛阳。
刚刚在摸到她脉搏时,他就发觉她的内力完全恢复了。
可是她不说,他就当不知道。
如果今日是他的死期,他宁愿死在她的手里。
李云昭更咽道:“那个时候,为什么是你呢?”
若我们一开始就不熟识,那到如今恩爱夫妻近至远,是不是也不会心痛?
可是,偏偏是你,在我失去王兄的最为惶惑的时候,走向了我。我不是软弱的,一定要找个胸膛依靠的女人。但那个时候,我真的太累了。
雪儿也好,李星云也好,她无不是拼着自己的权势、人脉和地位全力相助。
说是仅仅存着友人的慷慨仗义之心都是假话,她当然期望他们的成长能回 馈她足够的回 报。
可他们的成长,是相当的缓慢的。
在长时间里,几乎只有她单方面的交付。
最令她痛苦的是,在袁天罡的重压下,她连唯一的最后的亲人都失去了。
岐国,终于完完全全属于她了,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李星云不懂,姬如雪不懂,妙成天也不懂。
只有李存勖懂她。在她摇摇欲坠时一把扶住了她,指着刻有“凤翔”的城门匾额坚定地告诉她:“你还有岐国。你和你兄长倾注心血的岐国。”
“如果你愿意,我想和你一同守护。”
“守护……岐国?”
他望向更远的东方,“也是守护……这个天下。”
她终于展露笑容,灿若牡丹。
之后的一切顺利成章,他们相爱相亲,一同御敌护国,一同处理朝政。在她成为大唐皇后之后,她也没放下岐王之位,遥遥管控岐地事务。
为什么……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?
李存勖倒转自己的佩剑,将剑身朝向自己递给了她,然后握住她的手刺向了自己,“我早知积重难返,可我已不能回 头。好在大仇得报,我已无憾。阿昭,”他最后一句话微不可闻,只有李云昭清楚听到,“恭喜你得偿所愿。”
李云昭搂住他支持不住的身体,被连带着一同跌坐在地上。她心头大震,颤声道:“你知道了……”
“在六弟那里,有一道我留下的……咳咳,传位岐王的诏书。我……既盼望它用不上,又盼望它用得上。”他伤得厉害,声音轻微还伴着必须的停顿,可还是执意说得明明白白。
“是我错了。我的阿昭……不是掌中雀,不是金丝鸟,而是……翱翔天空的凤凰儿。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终于再无声息。
李云昭搂住他的脖颈放声大哭,大滴大滴的眼泪像决堤的江水,在长裙上浸开水渍。
她合理合法地得到了她想要的最大的自由,可就像当年一样,怎么也开心不起来。
这一次,不会有人为她解惑了。
台下,李存礼心情复杂地领文武百官参拜新帝。
“天子万岁。”
一开始想写女帝和世子反目成仇的be,结果写着写着发现不对,世子他超爱,即便是死,也依然带着对女帝的眷恋。
然而越写越阴间,最后全员恶人。
李星云这里没死,因为他之前没有换心。
大家有啥想看的番外可以提出来,如果我觉得很有意思会写进番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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